浙江日报 数字报纸


05版:文化周刊·人文艺术

咫尺同乡竟未闻

「掌故」

《奇才逸女·张爱玲》封面
  ■金元宝(亦庐)

  (一)

  乐清中学原副校长林子渊先生,毕业于无锡国专,其“同学录”中有当代名宿赵朴初、书画大师宋文治等。当代画坛大名家,人物画领军者周昌谷为林子渊先生执教雁荡山时之学生。林老归退后居万家垟故里,余羡其名而往访,俱有相见恨晚之感。先生赋一诗见赠,载《东瓯诗词》,诗曰:“咫尺同乡竟未闻,忽传有客访闲身。吟君七字清心脾,始信前人畏后人。”在下菲才庸质,敢当此语乎?窃自思之,徒增汗颜。此乃三十多年前之事,披露笔端,有怀先哲也乎!林子渊先生名心澄,又名殷,著有《王荆公年谱》《林子渊冯留美诗词》。林夫人冯氏,大家闺秀,乡先哲冯地造公之孙女,名留美,少承庭训,卒业于镇江师范学校。其父冯济安先生曾留法,学归,惜英年早逝。冯女史诗文俱佳,其《捣练子·悼子渊》一词,录之:“千点泪,万斛愁。别恨离愁总不休!冢上北风吹白草,断云残月去悠悠!”

  (二)

  施子哲女史闺名春菊,求学时易名冲霄,为乡宿儒倪悟真先生所取。1906年英籍教徒亨利·白累德在温州创办白累德医院,最后任院长为英人施德福,任期长达三十二年。期间,继英籍护士斐悟·薛美德、任若兰之后,施子哲为温州白累德医院护士总长。施氏曾就读习医于上海红房子医校、南京鼓楼医院,深得医理。癸酉春(1993年),余采访女史于我县西乡蟾河故里,老人时年已八十五岁高龄,犹清癯淡雅,莳花木于庭园。女史终生未婚配,为基督教信徒,其生平事略被载入《温州文史》一书中。

  (三)

  《奇才逸女·张爱玲》,该书封面系张爱玲1954年摄于香港兰心照相馆,张氏本人的肖像照。时隔30年后的1984年,她为此照题句:“怅望卅秋一哂泪,萧条异代不同时。”张爱玲著作等身,痴迷于《红楼梦》的研究,曾写道:“十年一觉迷考据,赢得红楼梦魇名。”她的祖母李菊耦系清代名臣李鸿章的女儿。张爱玲七岁时即开始写小说,上世纪四十年代她在上海红极一时。1955年,张爱玲从香港定居美国。1995年,这位传奇人物,孤身一人客死美国洛杉矶。

  (四)

  北京云吉班风尘女子筱凤仙,一名小凤仙。民国时期得蔡锷将军相识,结为“红颜知己”。筱氏颇具才华,曾资助蔡锷,人称侠妓。后来蔡锷在日本病故,凤仙撰联以挽:“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剧怜忧患余生,萍水姻缘成一梦;几年北地燕支,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

  (五)

  六如才子唐伯虎,每画一幅,必题一诗, 诚所谓诗画同源也。其《题画鸡》一绝句:“血染冠头锦作翎,昂昂气象羽毛新。大明门外朝天客,立马先听第一声。”《题海棠美人图》:“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和谁说,一片春心付海棠。”唐伯虎画梨花,题诗其上:“零落烟花粉半枝,相思梦寐两成痴。要知此恨能消骨,头白宫监锁院时。”《题杏林春燕》二首录一:“红杏梢头桂酒旗,绿杨枝上啭黃骊。鸟声花影留人住,不赏东风也是痴。”唐伯虎有《花酒吟》七律一首,其中二联:“多因酒浸花心动,大抵花迷酒性斜。酒后看花情不见,花前酌酒兴无涯。”画家以花酒自娱,流露在字里行间。

  (六)

  大约在1978年,我在小舍旁种植秋菊数十株,因土壤肥沃,品种优良,我又浇灌殷勤,十月初寒之日,花开满园,飘玉摇金,抖擞霜天,怡人心目。时在北京协和医院归退故里的某著名医师,亦雅好东篱,欲来赏花,我喜甚,撰一联,联语为:“迎来佳客同花韵,吟到新诗似水清。”不数日,两青年看到此联后,即说你的下联写错了,那有诗文似水之清?意带嘲讽,我当时一时语塞,竟无从辩解。稍后,我“心有不甘”,询问几位县西老先生,他们均脱口而说,“秋水文章不染尘”,你的“吟到新诗似水清”,何错之有!愚以为少见者多怪,令人慨叹也。四十多年过去了,两青年我早已忘却其名,而当时之联语犹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