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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版:文化周刊·悦读乐写

蒋达生寻党记

  1948年9月下旬,蒋达生在杭州浙江医院实习。一天傍晚,徐叔乐到医院找他,告诉他:“这里很危险,组织上让我通知你立即转移。”当时,蒋达生已参加浙江大学地下党的外围组织——新民主主义青年社,徐叔乐在学校里比他低一届,他们是单线联系的。

  当夜11点正有一班快车,他们约好10点整在医院门口会合。徐叔乐走后,蒋达生便收拾行装,烧掉该烧的东西,然后悄悄地提着铺盖、箱子,走出医院边门。徐叔乐坐在医院门口点心店里,见蒋达生出来,忙招呼黄包车。

  在车上,徐叔乐告诉蒋达生,他们先去上海,到那里会有人来接头,再过江到苏北去。在上海,他们住在黄埔区警察分局里。徐叔乐的姐夫在分局当一个普通职员。

  一天,徐叔乐告诉他,今天组织上派人来联系,告知长江边上的一户交通站不幸被敌人破坏了,如要等再接上线,说不准等到什么时候。

  蒋达生决定,去和在上海实习的几位女同学商量。他到了市立第六医院,凑巧得很,几位女同学都在,更令人惊喜的是在杭州先他“失踪”的曹蝶芬也在。在逃亡中不期而遇,他们的心情格外激动。从她们口里得知,茅静芳已去浙南乐清参加游击队了。她们问蒋达生说:“你也去那里,怎样?”蒋达生觉得有些为难,因为组织帮他逃离虎口,是想护送他北上,而不是南下的。最后大家商量决定,先由她们写信给茅静芳联系了再说。通信地址是浙江乐清县芙蓉乡,收信人是茅引(茅静芳的化名)。

  没过几天,徐叔乐转告他,组织上同意他去浙南。经过商量,他们决定分手,徐叔乐继续在上海等待机会北上,蒋达生即日动身南下。

  蒋达生把这个决定告诉上海女同学,因为给茅静芳的信寄出没多久,要等她回信是来不及了。但当下就动身,到乐清县芙蓉乡怎么走谁也不知道。正在犯难,蒋达生忽然想起低一届的同学徐顺范曾经说过,他家就在浙南括苍游击队控制的地区,何不去找他呢?于是蒋达生决定乘夜车潜回杭州。

  徐顺范因搞学生运动被学校开除后,仍留在杭州,在竹竿巷小学教书作为掩护,继续搞学生运动。这天夜里,蒋达生抵达杭州后,叩响了徐顺范寝室的门。徐顺范高兴地说:“我家就在乐清县大荆镇附近的大园村,离芙蓉乡只有30多里。我给你带去一封家信,你就住在我家,包你能找到茅静芳!”并告诉蒋达生如何走及他家庭的情况。当夜,蒋达生就在徐顺范寝室里小睡片刻,徐顺范按约定时间叫醒他,趁天未亮乘火车返回上海。

  10月下旬,在一个寒冷、阴沉的傍晚,徐叔乐把蒋达生送上去海门(今椒江区)的轮船,转交组织上给他的路费,并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已经掉光毛的旧呢子大衣给他披上。

  经过一日两夜海浪的颠簸,第三天早上船抵海门。由此转内港轮北行到蒋达生的家乡台州,再乘蚱蜢船南行去大荆大园,都是一天路程。傍晚,蒋达生到达大园徐顺范家。他递交顺范的家信,并编造了个拙劣的谎言,说是同学茅引在芙蓉乡开设诊所,他是来与她合伙的。徐家人互相交换了一下惊讶的目光,说:“芙蓉离这里不远,不曾听说有个上海来的女医师在那里行医,会不会不在那里?”他们叫蒋达生先安心住下,他们去芙蓉乡打听打听。

  过了几天,顺范二哥告诉蒋达生:“没有找到你那位芙蓉乡同学,我看是在‘山上’。”他介绍蒋达生去芙蓉乡,住在他的一个女友家,说她可以设法为蒋达生取得联系。第二天,蒋达生便带上顺范二哥的介绍信去芙蓉乡找他的女友。那位女友住在街上高墙耸立的酱园里,房屋里的摆设相当阔气。主人是个中年妇女,她看了顺范二哥的介绍信似乎有些尴尬,迟疑了好一会,然后安置蒋达生休息。她向蒋达生介绍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说是她的弟弟,并说自己有事,由他接待。主人离开后,她弟弟开门见山地说:“她(指茅静芳)不会在芙蓉乡,一定在山上游击队里。”接着告诉蒋达生联系方法,即写封简单的信,由他拿去放在邮政代办所的邮箱前面,“山上”不久会有人来取的。蒋达生一一照办,在信中约定次日上午8时前来酱园接他。不多久,女主人的弟弟来说“邮箱前的信不见了,一定是‘山上’来人取走了”。次日清早,过了约定好的8时,还不见有人来,蒋达生怕出事,就返回了大园。

  从芙蓉回来后,顺范二哥得知蒋达生此行的情况,安慰他安心等待,相信“山上”得信后会找到这里来的。又过了两天,晚饭后,顺范二哥和他父亲神秘地告诉蒋达生:“今夜有几个同志将上山,说好了让你跟他们去。”蒋达生把行李全留下,只带上一个包袱。顺范父亲拿来一把手枪,交代蒋达生转交给邱清华,作为自己的礼物。于是,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天空下着蒙蒙细雨的夜里,蒋达生跟着两名地下党员踏上了“上山”的路。

  每经过一个村庄,村民与地下党员都亲热地互相招呼,对身后这位戴着眼镜、衣服尚湿的陌生青年,也都投以善意的目光和笑容。蒋达生感到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走了一天两夜,蒋达生终于到达上马石括苍支队队部临时驻地。括苍中心县委书记兼括苍支队政委邱清华还在灯下工作,看见蒋达生到来,忙起身高兴地过来握手说:“是达生同志吗?这里正需要你!”激动的泪水顿时从蒋达生的眼里夺眶而出,几经周折,他终于寻到了日夜思念的党组织!

  (本文根据蒋达生1987年6月据回忆所作的《寻党记》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