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之后，总觉得做梦是件很玄妙的事。每日下班匆匆回家，晚饭吃着吃着就眼皮沉重，觉得特别困，简单洗刷后便昏昏睡去。还没来得及做梦，就被闹钟叫醒，总觉得睡不够。

    这半月来阳光很好，我的感冒却日渐严重，吃药打针双管齐下也不见好转，躺在床上想起以前感冒好得快，都是托母亲的照顾，心里一酸，鼻涕稀里哗啦地溜到了嘴边。喝了一包感冒药，窗外的阳光暖得刺眼，我拉紧窗帘倒头睡去。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母亲躺在我的床边抱着我，睡得正甜。我一惊觉，自己都这么大了怎么能和妈妈睡在一起！赶紧挣开她的手臂，不料想母亲的手臂连同被子像肉卷一样把我卷在中心，完全动弹不得。母亲警觉地睁开眼，“狗儿，不要乱动，趁着中午的时候，好好睡一会，下午的课，我给老师请过假了，等你精神状态好些了，明天再去上课。”“狗儿”是我的绰号，很小的时候我体弱多病，按照乡里的习俗，取个最贱的名字，好养活。同伴们总是拿这个丑名字取笑我，可是这个称呼在我上初中后就很少听到了，母亲怎么突然这么叫我？何况我都工作了，去哪里上课？躺在床上的我，疑虑重重但不想说话，一连多日没睡好，此时的我，只想静静地睡上一会儿。

    很快我就睡着了，隐约间，我能够感受到母亲正在帮我盖被子，还轻声地说着：“这狗儿，睡得倒挺快，真是好孩子。”我其实没睡着，听得表扬，就装出沉睡的样子，装了一会儿就真睡着了。睡着睡着，我感觉脚底有些冰凉，忍不住把脚蜷缩起来，母亲摸摸我的脚，将我的脚夹在她的大腿中间，用体温温暖我。我挣扎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缩水了很多，母亲的手掌几乎可以把我的双脚包住，包得牢牢地。

    这是怎么回事？我都24了，上次回乡探亲，母亲都老得快缩成一团了。我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咦！我裤子里怎么还有尿布啊？我一下子惊恐地哭了出来，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母亲被我惊醒了，用手摸摸我的尿布，叹了口气：“又尿裤子了！都上幼儿园了，还尿裤子。”

    我哇哇大哭，父亲缓缓起身，给我取干净的尿布。他推开门时，打了个冷颤，一股风灌进来，我将身子缩得更紧了，母亲用被子把我紧紧裹住，紧得让我喘不过气来，渐渐地，我感觉脑袋缺氧，身子越变越小。

    母亲摸了一下我的额头，惊叫起来：“他爸快醒，孩子发高烧了！”父亲从床上坐起：“怎么又发高烧了，昨天才退下来。”。“你说狗儿是不是脑子烧坏了，现在6岁了还不会擤鼻涕。”父亲叹了口气，穿上衣服用布袄子包上我便忘医院奔去。

    也许是父亲包得太紧，路太颠簸，我脑袋嗡地一下一片空白。醒来时，发现一群人围着自己，一位妇女叹息着：“这孩子命真苦，出生不到一个月，脑子就烧坏了。”母亲正在一旁和医生争吵。.

    我感觉冷得有些发抖，不一会儿，一个热水袋塞进了被窝，顿时一股暖流笼罩着我，我看看自己的手，居然变和枫叶一样小，哇地一下又哭了起来。妈妈把我抱起来，轻声跟我说:“宝宝为什么哭呀，快给妈妈说说。”我说我记得自己已经长得很大了，参加工作了，一个月能挣六七千块钱呢。母亲眼睛瞪得圆圆的，哈哈大笑：“宝

宝现在才3岁了，长大了肯定能挣很多钱的。”父亲从门外探进脑袋。“小孩子说大话，一个月挣一两百就不错了，钱这么好挣啊？”

    “我怎么变成3岁了！”我哭得更厉害了，怎么哄都停不下来。母亲和父亲商议，请了一个老先生看看。先生摸摸我的头说，这孩子但命中多灾多难，可栽一棵‘同生树’，悉心打理，或可遇难呈祥。我扭头去看老先生，他的脸瘦得像猴，我一见就哈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忽然天昏地旋。猛地睁开眼，原来是一个很长的梦，窗外天已黑定，我的脚伸出了被子，一片冰凉。我拨通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饭多吃点，衣多穿点，钱不要乱花……我耐心地等她说完，问道：“妈，我3岁的时候，是不是栽了一棵树啊？”

    “怎么问起这个，不到一年就枯死了。”母亲说，“儿啊，你要感谢那颗树，你四岁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后来树死了，你才慢慢好起来”。

    我在心里偷偷笑着母亲的迷信，心里却暗暗感动。父母的面孔从年轻时到现在，一一在脑海浮现。 ■柳麦

    一觉睡到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