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蒙古的第二天早上，天气奇好。阳光明媚灿烂，感觉空气中都是爽朗的笑声。天空如洗，是从未见过的靛蓝色，真是醉人呐！几片白云悠闲自在地悬在空中，硬是不贴近那蓝，想是那蓝太深邃了！

    “真真是老天眷顾我。”我心中默默感念着。

    买了几顶帽子我们便急急地向景区迈进——额尔古纳湿地，亦称根河湿地。

    所谓“鬼斧神工”、“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等诸如此言，在这里显得那么捉襟见肘。但如不以拙笔表达一下自己的感受和见闻，又分明是对这种无以复加的美好轻慢和忽略。

    那是一个封闭的，绝对自我透顶的世界！纤尘不染，静谧淡然，但顾盼、言笑、颦蹙、起坐之间分明又生机盎然，瞬息万变，料无心与世争宠却成就其难以自弃的天真璞良，无瑕宁静得宛如历遍世事沧桑的苍颜智者，却绝无鹤骨松姿，形貌枯槁之迹象，惊现你眼前的浑是那样的独立其姝，那样的纯洁润泽，美丽绝伦。

    远处那山坡上五彩绮丽的草原是她的衣裙，阳光下熠熠生辉，变幻万千，婉转回旋的河流是她的浅吟低唱，如丝般平滑的草地是她的肌理，那随意散布其间的树木花草星罗棋布，是她千姿百态的发型，这一切哪怕是高明绝顶的园艺家也无法布局，唯有妄自兴叹。能在这样的一个清晨，亲眼目睹如此妙曼之物,真是三生有幸！

    一座建在山顶的观景台和一条盘绕在山腰的栈道结束了我们对她的远距离张望。游人鱼贯而出，心满意足的样子。在一个依山而建的亭子里，与几位面貌清矍的老人攀谈，得知“额尔古纳”蒙语是姑娘的意思。“那盘旋回环的额尔古纳河是姑娘伸出的臂膀，那样温柔地把这块土地弯在自己的怀里。”一位看起来像是女教师的老人一边指点着放在膝上的平板电脑里的照片，一边轻声描绘着，一副陶醉模样。我坐在她的旁边，正诧异于她的语调、声线，听到这儿，蓦地痴了。

    此后，我们离开额尔古纳湿地，经过草原，经过白桦林。一路上，无一处不照亮我们的双眼，无一处不妥帖得让我们臣服。稍觉遗憾的是白桦树的叶子还没变黄，否则，那纯白的树干，金黄的叶子，幽美的小径，辅以绿原和青树的基底，是多么色彩缤纷呵。但即便这样，也足以令我们的脚步勾留不前。树下的积土应是“化作春泥更护花”的腐叶堆积而成，纯黑色，松软的仿佛海绵垫，忍不住在上面蹦跳蹦跳！

    入夜，我们住在边陲小镇——莫尔道嘎，掖好盖在身上的两床被子，枕着几声遥远的狗吠沉入梦乡。

    从昨晚进入这片林区——莫尔道嘎森林公园就心生无限好感。望着山坡上一片片松林，以最具完美的形状自由地散落成点状，成线状，成三角状，成难以言表的柔婉的形状，它们和山坡的延伸形成动与静的和谐，点与面的对应，流畅与休止的无间融合。

    坡上，野花成片成片的，在风中招摇。灌木丛兀自成丛成片、或立或匍匐地肆意生长着。它们是如此自然得接近神祗般地享受岁月的静好，日月风雨霜雪的洗礼和馈赠，甘愿平淡而又酣畅淋漓地过完自己的一生，令人称羡呀。那层黑黑的松软的泥土莫非就是它们对生命的礼赞？

    一路上，我们经过红豆坡，经过雷劈树，经过猎人小径，处处林茂松翠，鸟语啁啾，芳香吐露，山清泉流，真是万类霜天竞自由，就是景区也没有人为的参与和雕饰之感，总是以最自然、最接近原始的形式，不露痕迹地框范、凸显，端的是风光无限。一路行来，极少言语，心中却是浮想翩翩。

    现在，站在原木搭建的观景台上，极目烟雾缥缈中的座座青葱如黛的山峰，豁然开朗，是的，这的确是孕生传奇的土地。有关于长白山山脉的传说曾在多少个日日夜夜，令幼年的我心驰神迷，无限憧憬。今天，我信仰，一如虔诚的教徒：这里，还有那边，恍如仙境般的重山叠岭中定然住着神仙。且多数是面容姣好，心地善良的仙女。

    鄂温克部落遗址，现也是人工驯鹿场所在地。绝美的自然风光和商业残酷相并存是她的特点。跌宕的溪流和浑然天成的浅滩、汀州，真是“素湍绿潭，回清倒影”，若是有伊人独立就更绝了。地上，一片白，初一看，疑是盖了一层薄雪。待到近处，细瞧，才发现那是茸茸的、一寸来长的苔藓，如此洁白浩瀚成这般规模，真长见识！一座座别具一格的白桦树皮屋，工艺品般玲珑成尖顶形，如一顶硕大的圣诞老人帽，或成袖珍民居样式。它们随意地散落在松树林间，有的居然不可思议的架在树梢上。人在期间，仿佛置身于童话世界。试想在这片童话般的丛林中，几匹驯鹿顶着珊瑚枝样绚丽的鹿角，有的长身玉立于河畔，或临水照影，或啜饮举目；有的徜徉于林中，优雅地漫步，时而惊觉地竖起双耳，是在倾听远山的呼唤吗？纯白的苔藓地上，点缀着各色不知名的花，以及必然相伴而生的杜香、红豆，几匹驯鹿侧卧于期间，恬淡地憩息嬉戏。

    可现实就在眼前，驯鹿已彻底丧失自由，它们被圈养在一片地面裸露，坎坷泥泞，且臭味扑鼻的树林里。游客花20元钱即可领一盘白色苔藓进圈去喂它，近距离地触摸它，和它拍照留念。绝不用担心它们会伤害你。

    有几匹挤到门口来，我偷偷地拿苔藓喂它。天可怜见，那原本是它们“唾手可得”的呀。它们不怕生，或许根本不知提防，只管低头吃我手中的苔藓，那样的亲切自然，仿佛我们相识很久。我伸手摸摸它的脖子，光洁温暖却湿漉漉的。“可怜的孩子！”我默念到。

    隔着一条小径，正对着这道篱笆门有一个烧烤摊，主人正忙得热火朝天，“10元一串烤鹿肉，50元6串。”他不时地吆喝。我默默转身。对人类这种生物有些厌恶，却又在心里打定主意，这辈子好好做人，下辈子不做牲畜，被圈养的牲畜。

    晚上，我们住在室韦镇，灯火阑珊，音乐轰鸣，广场舞如火如荼。如果不是隔江的灯火提醒你，真会忘记自己身在边关口岸，河那边就是异国——俄罗斯。

    ■陈影霞

    草原与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