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Z ongyi ■尚文光 我的舅公施公敏先生,乐清柳市蟾河堡人,早年拜龙泉画师汪香禅学诗习画,后考入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早年他家境贫寒,据我父亲回忆,当时我爷爷助资他读了上海美专,毕业后在温州、处州(龙泉)、平阳等地任教,后在永嘉(今温州)卖画自给,带弟子多人,又曾在宁波、镇江、南通、无锡、丹阳举办个人画展,后应福建画家郭梁之约赴闽举办画展,争购者颇众,获盛誉。 抗战时他在雁荡中学任教,同萧仲劫先生同住净名寺,悬崖楼下朝夕相处,品画论文,遇有名胜对景写生,收于画囊之中。1954年左右在乐清文化馆任职,绘画农业广告,三次参加省美术观摩会,参展第一届全国国画展。我在温州画室时,他同人谈及上海美专习画情况,校长刘海粟、徐悲鸿先生同他是前后桌,何香凝女史是他同学,因何香凝有手书于县政府,故推任他为第一届县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曾任省文史馆馆员之职,家藏《风尘三侠图》(郭梁画),后捐赠给省文史馆。 1957年至1959年,他定居于温州仓桥街一位医师家楼上,开设国画研究室,有弟子数人跟随习画。他一边卖画,一边为当时画帘厂画些紫藤、金鱼、花卉之类作品,颇受温州人欣赏。他的特长是画紫藤、金鱼,画风和汪香禅先生相近,与同道蔡小秋、马公愚、马孟容等有深交,他们曾有合作精品,为我舅公所藏。舅公太亦工金石书画,当时颇有名气,曾来回于武林(今杭州)同武林书家有深交,相互赠书相属。我舅公私印大都是他父亲所刻,舅公太抗战前在温州逝世。 解放前我五六岁居于北白象时,他经常来我家作客,其女儿施黛青(姑母)亦来我家。我那时已喜欢画画,画些人物,临摹画香烟牌头类。有一次我拉住舅公之手说:“舅公舅公你给我画个人。”他说,我人画不好给你画条蛇。拿笔一转,一条蛇就出来了。我很高兴。他见我喜欢画画,就送来一些古人画本及一套《芥子园画传》,可惜我当时不懂收藏,那些古人画本都流失了,只保留一套芥子园。 他是花鸟画家,家中养了几只可爱的小白兔。记得他来我家时,特地带我步行到他故居蟾东村老屋,把一只小白兔给我带回家饲养。他画动物、花卉非常生动,我家藏的几帧小品(其中二幅已捐赠乐清市文物馆收藏)亦非常生动有趣。我父亲有一次到舅母家,舅母对他说:“舅舅今天不在,你拿几幅画去吧,他在时是不会给你的。” 他定居于温州仓桥街时,每逢星期六,父亲就叫我到温州舅公家学画,那里市场上纸很难买到,舅公常在有光纸及白报纸上作画,我保存他的遗物指画山水等几幅精作,也画在白有光纸上,在我家搬迁时遗失了。他作画时,全神贯注,弟子在傍嘻笑,他就非常严肃地说:“做画时要全神贯注,不能散心,但求随意写出。”他说,作画时上色要调透,画杨柳要颠狂。他说,自己早年画山水后改画花鸟,其画风相当今温州文人画风,不失香禅画师风格,清新、温雅、秀丽,画上略施白粉,又有近于岭南画风。他曾同我说,齐白石的画他不喜欢。他的遗物画册中大多是任佰年、八大山人的画本,适合他的画风。 有一次,我乘轮船到温州他的画室时,他正忙于为人作画,见我来,他就说:“我这个外甥孙喜欢画齐白石的虾。”当即叫我帮他摹一幅松鹤图,我愉快接受他老人家所嘱,当即摹好。他非常高兴。后来我爸叫我不读书,专跟老人家学画,舅公不同意,说:“学画要先读好书,没有学问是画不好画的。”可见他老人家有很高的见解。读完初中二年级暑假时,舅公在我爸爸要求下,带我习画,但不是跟他学画,而是帮助一位广告商人画宣传画。但好景不长,三四天后,此家广告被查处不准开业,我又失业了,只好回到家里。这大概是天意,我读完初三年级毕业后,学校照顾我分配到乐清师范,后因社会关系复杂被学校下放。最遗憾的是当我未读完三年级时,舅公因身体虚弱,气管支炎复发而离开了人世。回忆当时病重时住在五马街大同巷大家楼下,我祖母在服侍他。我见他身体极度虚弱靠在床上。他还问我,在家有画画否?要读好书。那次的见面成了人生的诀别,他那慈祥、和气、淡朴稍黑的脸孔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之中。 回忆画家施公敏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