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市大会堂旧事 ■孙平 上世纪七十年代,柳市后街西面的向阳路是夜晚最闹热的一条巷道,那里的大会堂可以看戏、看电影。那时看电影机会很少,村里一年只放一次电影,除非破坏山林被罚放电影,那时山路最显眼的位置往往立一个牌:“破坏山林,罚电影一部”。人们认为,罚电影能起到宣传教育的效果;还有私人之间赔礼道歉,也会用罚电影的方式来解决。 那时柳市没有电影院,就只有这么一个大会堂。大会堂大门口贴着影讯,预告影片名字,还有票价。有打仗的,大人四分或六分,儿童二分或三分;没有打仗的,大人三分或二分,儿童二分或一分。凡老片一般不用排队,因为没人看。新片有打仗的,往往要排队,当然新片大都是时间久了重新再放的片,但也一票难求。购票窗口就在大会堂右边,有一个小窗,墙不厚,却总给你一种神秘感,仿佛进入迷宫似的。排队本来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在许多时候,当你排到窗口时,里面的售票员一句话都没撂下,就把小窗关了,然后把铁栓一闩,你的一切希望都让他闩没了。 那时进场没有排队,秩序混乱,大家手里举着票,像买紧俏商品似的。好的电影一来,门口就会拥挤,有些个子小一点的会被挤到别人的肩上去,俗话叫“人挤抬起”。人多时挤,人少也挤就不正常了。拥挤首先是为了逃票,也有耍流氓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经常会在挤人的时候,乘机用自己的肩胛往女人身上乱碰乱擦,俗话叫“擦胛佬”。后来为了便于管理,门口设了个长长的木架子通道,人都得从通道进去,两边站着收票人员。这些管理人员都是附近的村民,他们都是些表情凶悍的家伙,每次收票时,脸红脖子粗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烧酒味,看了让人害怕。但他们如果不凶,就无法维持秩序。 大会堂有时也卖站票,有票没有坐位,还要站在后面,自觉低人一等,便会到处去找空位,因为有些人买了票之后,可能家中有事,就不来看。也有人故意买站票,因为站票便宜一半。电影终于开场了,心想这下可放下心了,庆幸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可过了大约五分钟,刚刚将注意力集中,便有灯光照射过来,管理人员拿着手电筒带一个人来了,心想这下完了。“请问你是几号的?”“我是站票的。”“这个位置是我的。”无奈屁股刚刚坐热,就得让位了。 当然,也有逃票的,有人硬挤、有人翻墙,要与管理人员玩捉迷藏,得有些本事。但其实这些都逃不过管理员的法眼,有些可能与管理人员熟悉,有些可能是“钉子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很少有被硬拉出去的。 那时电影很少,大都是革命样板戏,京剧有《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等,芭蕾舞剧有《红色娘子军》《白毛女》,还有“三战一队”,即《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和《平原游击队》,战斗片比京剧舞剧看得人要多,有些人看上几十次,里面的许多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 放正式影片前,有时会先播放新闻纪录片,说是新闻,实际上已经过去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了,都是些国内大事,其中播放最多的是毛主席的新闻。1970年九届二中全会结束不久,由于毛主席年事已高,身体状况不佳,很少出现。虽然大家都说他红光满面、神采奕奕,但步伐已缓慢了许多。当毛主席一出来,所有人都激动起来,全场起立,大家一起高呼:“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 大会堂里可坐一千多人,主要还是供柳市地区政府机关及各单位使用,重大而严肃的会议和宣传活动都在这里举行。 大会堂里偶有演出,有一次温州著名唱词先生陈志荣要来大会堂唱温州鼓词,内容大都是改编古典名著,也有神仙鬼怪的。我想去看,父亲说这怎么行呢?但当他听说是唱《抗日英雄传》,就同意了。 小时候,我曾听过许多本鼓词,其中最神奇的是《八大战侠》,里面的人物不仅能在空中飞来飞去,还会吐出神秘的武器,发出红、黄、绿的光来,有极大的杀伤力。词唱到精彩处,便停了下来卖个关,组织者将词鼓翻过来卖票。可我身上常常没钱,轮到收钱买票时就拼命往外逃,等钱收过后,又回到会场中。 听说陈志荣来,柳市方圆百里的群众便迅速传开消息,这还了得,相当于要见到大明星,自然是一票难求。多亏了我亲戚请我去看,他与陈先生也是亲戚,我的票自然是不成问题。 我喜欢听词,源于词里的优美旋律,词中内容的神秘感,还有演唱者的精彩表演。陈志荣1949年师从陈月波先生,18岁以演唱《秦香莲》成名,唱红了瓯江南北。据说《西游记》选段“三打白骨精”被他其本人修改后,在温州城乡轮回演唱五百多场,观看人次超过百万。他的《抗日英雄传》在柳市大会堂唱了五六天,场场爆满。陈先生声音好,高亢清亮,节奏明快,字正腔圆,声情并茂。尤其是情节交代详细,人物个性、神态掌握准确,还能惟妙惟肖地塑造多种不同性格的人物,对各种声音模仿神似,加上风度翩翩,引来许多女同志前来观看。 1981年底我从部队退伍回乡后,大会堂还在放电影,柳市依然只有这一个电影院。我喜欢文艺,当时是柳市区团委委员,喜欢组织大家开展文艺活动,有一次想在大会堂里做活动。那时没有音响设备,有演员说自己唱歌没有钢琴伴奏就不唱,为了满足她的要求,我们费尽了脑筋。 在当时的柳市,郑乐林是音乐世家,只有他家里有台钢琴,而他正好与我们在一起演出。郑乐林的家在柳市西垟村,钢琴放在三楼,楼梯很窄,我们十来个人硬是把它抬下来。搬到大会堂台上以后,由于没有扩音设备,空间又那么大,其实也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演出结束后,我们还要把这个庞然大物再搬回郑乐林家,搞得钢琴伤痕累累。 现今的柳市大会堂。孙平 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