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现真实与梦境之间的“维”度
乐清青年艺术家陈维的别样摄影
■记者 王常权
近期,2016年新锐摄影奖的核心单元,“EOS助力青年影像成长”计划中的“艺术家工作室开放计划”活动于北京、上海、成都等城市展开。该计划的参与者包括艺术家、学者、媒体、艺术爱好者等相关人士,进入到艺术家工作室中进行讨论、分享和放映等行动。此系列活动在深入了解艺术家工作的同时,也可以生成一次轻松和开放的聊天语境,在这里讨论一段时期抑或一直以来的疑问和思考。
该计划一方面通过成熟艺术家的经验传授与工作室观摩,青年摄影师群体学习如何成为一名艺术家;另一方面,通过新锐摄影奖与其他新锐艺术家同台评选,接受国际专业评委的指导,为他们提供更多创作和挑战的机会,助力并见证新一代青年摄影艺术家的成长。活动第一站,他们邀请到了艺术家陈维,一位80后乐清青年。
成果累累
“EOS助力青年影像成长”计划的文案是这么介绍陈维的:“作为活跃于今天国际艺术舞台的一分子,亦是中国青年一代的代表人物之一,陈维的摄影因其观念性的摆拍而广为人知。他摄影中的物件大多系手工制作,以电影和剧场的方式搭建、摆布拍摄,再现了介于真实与虚构,世界和梦境之间一层特殊的维度。陈维近期的摄影,在基于20世纪影视化的摆拍手法中融入了剧场舞美的简约与绘画的感性。”
陈维的作品在国际诸多美术馆、画廊、双年展上频繁展出。近期的展览包括:
《工作中——来自中国的摄影,2015》,福克旺美术馆,德国埃森,2015;《行文表演与想象:中国摄影1911—2014》,斯塔万格美术馆,挪威斯塔万格,2014;《我的一代:年轻中国艺术家》,橘郡美术馆,美国加州,2015,坦帕美术馆,美国佛罗里达,俄克拉何马美术馆,美国俄克拉何马州,2014;《ON|OFF:中国年轻艺术家的观念与实践》,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中国北京,2012;《中华28人》,卢贝尔家族收藏,美国佛罗里达,2013;亚洲艺术博物馆,美国旧金山,圣安东尼奥美术馆,美国圣安东尼,2015,等等。陈维于2011年获得亚太摄影奖,2015年英国保诚当代艺术奖提名。
也算入对行
最近一次见到陈维,是在他哥哥陈惠的微信朋友圈里。9月8日那天,陈惠发布了《艺术界LEAP》对陈维的一个专访。距离乐清日报记者上次见到陈维,这中间已经隔了19年。
那时,见到陈维都是在假期里,他在市区鸣阳路的三居室里安静地看书,有时会被我们派出去买啤酒和饮料,一点也没有他家人描述中调皮捣蛋的样子,但是从他温州、福建、乐清不停转学的履历看,他确实是属于不好调教的。
后来陈维在浙江广播电视高等专科学校(现浙江传媒学院)就读,专业是电视摄像。按理说毕业后应该进入电视系统工作,但不是专业美术院校出身的他却进入了艺术圈,算是“半路出家”。
有道是“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陈维去搞艺术,确是一条必然的路。上大学的时候,陈维的业余时间都在做音乐,大学时天天都是乐队表演这些事。乐队散了之后,一个人就变成做实验音乐。后来,就开始用电脑做一些东西、一些表演、声音艺术。再后来,觉得这样做来做去变成音乐人了,就不想做,还是想做艺术。
2004年,陈维在上海双年展上见到杰夫·沃尔的“大灯箱”,他傻眼了,之后又见到了辛迪·谢尔曼的作品,她扮演公共汽车上各种角色,令他更为震惊。虽然陈维在大学里上过摄影课拍过习作,但这两组照片却从根本上颠覆了他对摄影的概念:“我感觉视野被打开了,原来摄影也可以拿来做作品。”
回去后他就开始琢磨,也和艺术家朋友聊,在2005年年底他就做了第一套摄影,取名为《彩色故事片中的无数次遭遇战》。这套作品中,人物在室外比如湖中的孤岛,或是天台上,做各种类似话剧舞台上的动作,从而形成一种荒诞、怪异的氛围,陈维借此抒发人与生活格格不入、窘迫的生活状态。
恰好在2006年初,上海当代艺术馆的《无休无止》摄影和新媒体艺术展发来邀请,希望他在现场做声音表演。但陈维却坚持以新完成的摄影参展。这也是他作为摄影艺术家的首次亮相,自此之后他更是一发不可收。
决定做艺术家时,陈维对艺术市场运作毫无概念。他只是单纯认为艺术家都特别穷,也做好了一辈子挨穷的准备,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也一度让他处于窘迫中,这种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最终成就作品《彩色故事片中的无数次遭遇战》。
幸运的是,2006年陈维就卖掉作品了,藏家是一个老外,花了一万美金。事实上,陈维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没赚到多少钱,但他的作品却发生了改变:窘迫的青年忽然消失不见了,场景也从室外转向了室内,通常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空房间,房间内遗留的线索散发浓郁的故事气氛。相片中主人公的缺席,反而延长了时间纬度,让人不得不去想像、揣测相片定格的那一瞬间的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总的来说,不管生活条件怎样,陈维也算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接触新鲜的东西,不在体制内上班,做自己喜欢的东西,寻找更自由的表达方式。再加上陈维不是个急性子的人,所以一切创作都是边学边做,这现学现做竟也是十多年就下来了。从自身专业拍摄开始,录像、照片、装置摄影……“我要做的不仅仅是照片。”这是陈维一直以来的想法。
路要慢慢走
在为采访做功课的时候,记者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陈维身边的人在介绍他的时候,都会突出一个称呼——“艺术家”,包括他的女儿,在一张送给爸爸的卡片中,小女孩郑重地题写“艺术家陈维”。
随着对陈维作品阅读的深入,发现也只能以艺术家的身份来定位陈维,像摄影等等技巧,都不过是陈维用来表达自己的一种艺术语言罢了。
对于自己的艺术实践,陈维曾不止一次提到影视的工作方法给予他的启发,所以,他不会像有些科班的摄影师去执着于摄影本体。只是,这并不意味着陈维对摄影缺乏视觉理解力。虽然,陈维将工作的大部分精力集中在场景、静物的设想与制作方面,但他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他所制作的现实瞬间就会成为某个我们内心的真实。
陈维的创作过程颇具冥想和创造风格,他搜寻自己无数的记忆碎片,并结合源于童年的物件和奇思妙想,以及能在当代中国找到的生活现状。多数作品是在艺术家的工作室里创作并完成拍摄初稿的,可以说,作品的精彩并非来源于后期的修饰,而是来自于艺术家镜头之中精心的场景组合。
艺术家陈维喜欢用作品说话,他在接受采访时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来看展。”他哥哥陈惠说:陈维的作品越来越有内涵,以致他的理解能力都快跟不上趟。陈惠的一些艺术家朋友私下也对陈惠说,“你弟弟很牛,他把我们一直想做的东西完全给做出来了”。
在陈惠给乐清日报记者提供的一件作品里,记者看到,在一间无人的体育馆内,白色的排球稳稳地堆积立在支架上,有几颗散落在四周。他们好似经过一番竞争。体育馆内好像还回响着,排球落地后逐渐紧凑的置地声。灯光下的“白色排球塔”显得尤为坚挺,大义凛然似地立着。
这些场景是别人的世界,我们像旁观者看着这一个个尘埃落定后的光景;这似乎也是我们的世界,我们曾在里面与那些物件呼吸共存。一切情境熟悉又陌生,有些荒谬,有些不安,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这是陈维摄影作品给人的深刻印象。
现在,陈维作为职业艺术家,来到了他自己认为“蛮幸福”的状态。可以自由支配时间,懂得平衡左右市场。陈维说:“当你明白了很多游戏规则之后,反而就轻松了,做作品的时候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三年磨一剑
去年,陈维的新个展《陈维:最后一人》在上海LEOXUPROJECTS画廊开幕,展出了他从2013年开始创作的一个关于舞厅的系列。在记者看来,这应该算是陈维的一个代表作,如果不这么定义的话,你也可以说是陈维艺术人生中一个代表性的阶段。
从2012年底开始,陈维有了一个计划,他想要围绕人们陶醉和忘我的状态拍摄一组人像,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刚好2013年,借助香港巴塞尔艺术展的机会,画廊让他围绕这个主题做了一个个展。他发觉这个话题中可以挖掘的东西还蛮多的,就想继续做下去。
这组作品从人像开始,发展出一种忘我、陶醉的状态,后来变成了跳舞。因为跳舞比较容易让人进入这样一种状态,然后就继续拓展到俱乐部、舞厅,这些夜晚的生活。
但他要讲的并不是这个跨度里所有的事情,也不单单是在讲这种文化,他要讲的是我们现在的人的状态。舞厅是一个框架,它就是一个夜晚的世界,讲人和这个世界的关系,包括人和夜晚的关系。
在作品里,陈维尝试把人和空间隔离开来、分开拍摄,有空间的时候没有人,有人的时候没有空间。把这些东西拆分开去看的话,信息的聚焦会更加容易。看人只是看他的表演,看空间就只是看场景。对陈维来说这是一个方法,它比较好的一点是,虽然没有人,但你的空间会更大,它和人是有关系的。
为了设计这些场景,陈维尝试过很多方法,后来决定还是通过在工作室去搭建的方法来拍摄。搭建什么样的舞厅是一个问题,你不能胡乱搭,也不能直接照着北京某一个舞厅去搭,那还不如直接去现场拍。
当时他也跟朋友去聊舞厅的样子,发现朋友的描述非常重要,就录了下来,之后又做整理,把关键的东西转化成图像,然后再去搭建。他并没有见过这个舞厅,但是朋友描述的是存在于他头脑中的一个真实的舞厅。
这个系列当时做了差不多10张,陈维会找那些经常去舞厅的人来描述,大家讲的舞厅不单单局限在北京跟上海,有人讲的是他大学时候去过的特别妙的地方,现在有的都关掉了,所以照片中会有一些老旧的场景。搭建出来之后,你肯定想象得到,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但对他来说这个方法是蛮有意思的。
然后陈维找了很多群众演员,还有少量的朋友,在跟他们沟通的过程中产生了特别多有意思的东西。跟他们说要拍摄一种陶醉的状态,于是他们摆出来的姿势都是一种挺90年代的姿势。因为他们自己可能不经常去跳,而他们印象中的跳舞、迪斯科应该就是那样的,他们就是这样去认识的。
《彩色故事片的无数次站立#1》,2006年,100×150厘米
《塔》,2013年,收藏级艺术微喷,150×187.5 厘米
舞厅(珍珠),2015年
陈维近照
本版图片由陈惠提供,版权归陈维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