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处处埋忠骨
——烈士吕恒耀弟弟来乐寻亲记
■记者 叶萌 通讯员 周然 文/摄
虹桥镇界屿村南面一座叫五雷山的山坡上,芳草萋萋,松柏茂盛。当地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知道,60多年前,这里长眠着一位解放军战士。数十年来,村民们一直不知道这位解放军战士是何方人士,家里还有没有亲人。
10月27日下午,埋葬在五雷山的这位解放军战士的亲属终于来了。他们从上海来到乐清。在当地热心村民的帮助下,他们上山祭拜了英灵,并将象征烈士英魂的一抔黄土带回了故里。“过几天,我们就将这抔黄土埋在父母的坟墓边,让哥哥的英魂永远陪伴在父母亲的身边。”昨天上午,79岁的吕恒祥老人告诉乐清日报记者,他的哥哥一直遗憾没能在父母亲身边尽孝,现在就让他永远陪在父母亲身边吧!
客逝他乡64年
弟弟打听瑶岙村
10月27日中午,动迁后居住在上海市宝山区的吕恒祥老人和妻子吴绮从上海出发,乘动车来到乐清。从乐清火车站下来后,他们向行人打听“去虹桥镇五权乡”怎么走。许多人只知道虹桥镇,没听说过“五权乡”。有好心人建议两位老人先去虹桥镇,再慢慢打听。
在虹桥镇下车后,吕恒祥夫妻问了很多路人,但所有人都表示从没听过“五权乡”这个地名。吕恒祥夫妻便决定去虹桥镇政府碰碰运气。就在他们到处打听去虹桥镇政府怎么走时,家住虹桥镇东街村的一名老人热心地问他们去“五权乡”干什么。
“我有个哥哥,15岁就去当兵了,一直没成家。后来,他在行军途中病故了。当时部队写信来,说我哥病亡后被就地安葬在乐清县五权乡瑶岙村。”吕恒祥老人说,“由于种种原因,我们一直拖到现在才来寻找哥哥,想将他的英魂带回故里。”
“原来如此,那你找我算找对人了。”老人告诉吕恒祥夫妇,当年的“五权乡”后来并入虹桥镇,原来的瑶岙村就是现在的瑶南和瑶北村,“我带你们去瑶岙的车站吧。”在热心老人的帮助下,吕恒祥夫妇顺利地上了去瑶南村的公交车。在车上,他们又遇到了瑶南村的一对母女,她们将吕恒祥夫妇一路带到了瑶南村老协。
“有这事,那名解放军战士就埋在五雷山上。”在瑶南村老协,当吕恒祥夫妇说明来意后,曾经在瑶南村当了20年党支部书记的朱知杰老人当即表示,当年瑶岙村就属于五权乡,村里好多老人都知道有位解放军战士埋在五雷山,他本人年轻时在五雷山上也见过这位解放军战士的坟墓。
“不过那块墓地不是瑶南村的,是隔壁界屿村的。”朱知杰说,那块墓地所在的自留山后来承包给界屿村的陈永地家了。
在朱知杰和虹桥镇相关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吕恒祥夫妇顺利联系上陈永地老人。80岁的陈永地得知埋在自家山地里的那位解放军战士的家属找来了,十分感慨,他马上去买了香烛,带着一把锄头和一条红色尼龙袋,陪着吕恒祥夫妇上五雷山寻找解放军战士的坟墓。
长眠五雷山
松柏护英魂
“当时是我和另3名村民一起,亲手给这位解放军战士挖的墓坑,棺木放进去后,我们又给填回土。”昨天,虹桥镇瑶南村84岁的朱阿兴老人告诉乐清日报记者,“64年了,另3名参与挖墓坑的村民也都先后离世了,想不到事隔这么多年,这位战士的家属会寻到这里来。”
“那年我20岁,身强力壮。当时田里的晚稻刚割完,大约是农历九月初。”朱阿兴老人回忆,有一天深夜,村干部来他家敲门,让他赶紧起床,带着锄头去五雷山挖坑。
“同时被叫醒去五雷山上挖坑的共4名村民。”朱阿兴说,他们在五雷山的山坡上挖了一个很大很深的坑,一直挖到天亮。随后,有8位解放军战士抬了一副棺木上山,棺木又长又宽又厚实,由于挖的坑不够大,棺木放不下,他们又继续挖。棺木放下去后,朱阿兴等人将泥土填回坑里,再在坟头垒起一个小丘。
“当时一位解放军战士还在墓地里插上一块木板做为墓志。”朱阿兴说,木板上简单写着埋在这里的解放军战士姓名、部队番号、立牌日子等。
回家后,朱阿兴才知道,当天有解放军大部队从温州行军去海门,途经虹桥时,部队驻在虹桥东街村的大教堂休息。当晚,一位年轻的解放军战士因病亡故。部队首长通知当时的地方政府,让他们找人协助就地安葬病故的解放军战士。
10月27日下午,在众多热心人的陪同下,吕恒祥夫妇顺利找到了哥哥大致的安葬点。不过,64年过去了,当年插在烈士坟头的木板早已不见踪影,垒起的坟头也早被风雨打平了。
“木板可能腐烂了,墓地周边草木茂盛,松柏长青。”陈永地说,他本想帮助老人将吕恒耀烈士的遗骨挖出来,让他们带回故乡安葬,可他毕竟80岁了,挖到一半,就力不从心了。吕恒祥老人见此,在墓地边长跪不起,老泪纵横,他说:“青山埋忠骨,松柏护英灵,知道哥哥埋葬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们也知足了。”
吕恒祥老人说,根据他们老家的风俗习惯,将亡者墓地上的一抔黄土带回故里,也算是让亡者魂归故里了。
“哥哥,我们来带你回家了。”当天下午,吕恒祥老人将哥哥墓地上的一抔黄土装进红色尼龙袋里带走。当天傍晚,吕恒祥夫妇乘坐动车返回上海。
捧上一抔黄土
烈士魂归故里
昨天,吕恒祥老人告诉记者,他的哥哥吕恒耀出生于1933年,是他唯一的同胞手足。
1948年,年仅15周岁的吕恒耀参加了解放军,从此再没有回过家。在部队里,吕恒耀曾经给弟弟寄回几次信。从信中,吕恒祥知道哥哥于1949年3月去了南京,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后分在步兵104师浙江台州军分区309团一营二连,在二兵团后勤部辎重连任通信员,后又任团部司号员。大约在1950年深秋,吕恒耀又寄给弟弟一封信,信里还夹着一张照片,是吕恒耀和驻地一名孩子的合影。
吕恒耀在信中告诉弟弟,当他在驻地看到这名和弟弟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时,就特别想念弟弟,便和这名孩子合影一张,寄给弟弟留作纪念。
“这张照片我后来一直带在身边,这是哥哥参军后我们唯一保存下来的遗物。”吕恒祥老人说,从那后,哥哥还寄过一次信,说他们部队将要去参加解放一江山岛战役,大部队每天披星戴月行军,晚上基本上没有房子住,天暗了,就地睡觉,有时睡在草窝里,用杂草当被子;碰上下雨天,就用雨布往脸上一盖,接着睡。这以后,哥哥便杳无音信了。
直到1952年冬季,当时家住上海市江宁区的吕恒祥收到一封部队寄来的信,大致内容是:吕恒耀同志于1952年10月25日在行军途中,因急性恶性疟疾救治无效病故,就地安葬在浙江省乐清县五权乡瑶岙村。
“当时部队寄给我们一份病故证明书,后来又补了一份烈属证明给我们。”吕恒祥老人说,那时他们的父母还在世,他和父母都想来乐清找哥哥,把他的遗骸接回上海安葬,可是部队首长不让他们来,说大陈岛、小陈岛还没解放,沿海一带时不时有国民党的飞机轰炸,担心他们过来不安全。
接到大儿子吕恒耀在行军途中病亡的信后,吕恒耀的家人悲痛万分。随后,家人将信件及部队后来寄来的相关证明,送到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政府民政部门(当时江宁区并入静安区了)。当年大约12月份,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政府民政部门给吕恒耀的母亲章桂珍颁发了上海军人俱乐部出入证,民政部门开始每月给章桂珍发放抚恤金;弟弟吕恒祥16岁前读书学杂费全免,每月还拿到烈属(学生)生活费。
“由于家庭变故,有关哥哥病故的证明书和烈属证明书等材料也都遗失了。”吕恒祥说,原本他们想找部队,后来得知当时的部队番号都已更改,再加上父母先后病故,寻找哥哥遗骨一事便一年又一年拖下来了。
“直到今年,我看到央视有个栏目叫《等着我》,是倪萍主持的,我们上海也有一个栏目叫《帮你忙》,这两个栏目有好几期的内容都是讲帮助离散的军人或军属寻找亲人的。”吕恒祥看后触景生情,心想,“我今年79岁了,要是再不去寻找哥哥,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了。”
“想了哥哥一辈子,念了哥哥一辈子,明年是哥哥84岁本命年了,我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将哥哥的英魂带回故里。”吕恒祥老人说,直到哥哥去世64年后,他终于决定将思念付诸行动。
“哥哥的战友就算在世的话也是耄耋老人了。”吕恒祥老人说,估计找哥哥的战友难度更大,于是他们凭着记忆中“哥哥在行军途中病亡,被就地安葬在浙江省乐清县五权乡瑶岙村”这个信息,一路打听寻到瑶岙村来了。
“想不到乐清人这么热心,我们这一路过来非常顺利。”吕恒祥老人说,“将哥哥的英魂带回故里,埋在父母旁边,以后他便不会孤单了。
记者就此事采访了乐清市民政局工作人员,该工作人员表示,如果烈士亲属提出申请,经核实审批后,烈士坟墓可迁入烈士陵园。
吕恒耀烈士和驻地一名孩子合影。资料图
弟弟在哥哥埋葬的地方长跪不起。
吕恒祥夫妇听陈永地老人讲述当年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