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人书事 Y uedu ■陆地 台湾现代诗我读得很少,不是看不起台湾诗,而是在我成长的阶段,海峡此岸的诗已经生机勃勃了。两地相比较,此岸的现代诗于我更有地缘和政治文化上,乃至语境上的亲近性。虽然如此,台湾那边几位名气较大的诗人我还是知道的,郑愁予便是其中之一。 郑愁予这个笔名很有古典气息,让人过目不忘。但以我之浅鄙,实不知此名字之来源。11月25日晚上,在66创意园的“一撮毛酒吧”,见到郑诗人之本尊,一位不在现场的年轻友人给我发来辛弃疾的词句:“江晚正愁予,山深闻鹧鸪”,才恍然大悟。本想去问邻坐的诗人本人,同桌的柯平说:“今天我正与人说起这事,他的名字肯定来自此词句。” 于是又想到台湾另一些诗人的笔名,如洛夫、余光中、痖弦、周梦蝶等等,也个个都是与中国传统的经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像一条流经数千年的文化之河,在他们的肉身中回旋而入,并挟裏着他们奔向未知的文化旅程。 柯平说,郑愁予两首诗堪称经典,一首是人所共知的《错误》,诗很短,其中如“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我达达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我猜想,在上世纪八十代年初,应该是很多年轻写诗者的仿效对象。 老柯认为另一首是《情妇》,其中有句如“我去,总穿一袭蓝衫子/我要她感觉,那是季节,或/候鸟的来临/因我不是常常回家的那种人”。“蓝衫子”这个词让我体味到闽南语的意韵。还有人认为《水手刀》是郑愁予的经典之一,其中有句“一把古老的水手刀/被离别磨亮”,让我无来由想起王常权与我常唱的闽南小调《你爱少年经》。 我没有通读过郑愁予先生已发表的全部诗作,对他的总体诗风不好评判,但就目前读到的小部分而言,风格大约接近于晚唐的小令,或者说是晚唐小令的浅显版、通俗版、现代版,但这无损于我对台湾这一批诗人的敬意(对周梦蝶尤为顶礼有加)。 在这晚的“一撮毛酒吧”,柯平说了个关于诗坛的段子,说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或八十年代初,有个四川人是洛夫或余光中的亲戚,拿到一盒台湾现代诗的朗诵磁带,有人根据录音抄下这些现代诗的文本,在四川的文青圈中传播,这为后来四川诗人在全国的崛起打下了根基。老柯用略带夸张的语气说:“这可是武功秘笈啊!”虽引人发噱,但的确道出了海峡此岸现代诗重新启动时的实情:1949年后,台湾虽有相当长的政治戒严期,但现代诗这一脉还是基本延续了下来,于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当他们的少部分诗作传到海峡此岸时,真是起到了“反哺”的作用。如果说,此岸现代诗重启有三个精神和文本的源头,除了民国时期的本土现代诗、外国翻译过来的现代诗,另一个就是台湾诗了。 网上有人说,郑愁予本人是一个运动健将,诗中表现的却是一个多情书生;他有着极深的文学修养,却毕业于法商学院;身为现代派的主要干将,诗作却处处流淌着古典韵味;他的诗婉约犹如李商隐,但豪放起来也酷似李白。在这晚的“一撮毛酒吧”,他坐在一张厚木椅上,戴着一顶贝雷帽,八十多岁的老先生精神气相当不错,若有人敬酒,便一口饮尽杯中之酒,真是一棵诗坛的常青树。可以看出,年轻时,他的身体是很捧的。有曼妙女子上台向他献歌或朗诵他的诗作,激起了他的情绪,便欣然上台演唱了两首新疆民歌,一首是《大坂城姑娘》的原始版,另一首是《塔里木河》,中气十足,气氛感人。更有从微信朋友圈获悉他来到乐清的年轻人,从四处的街巷赶来,不断与他合影留念,场面也很温馨。小城自有小城的妙处,而今夜的小城涌动起一股浓郁的诗意,凝聚在“一撮毛酒吧”中,在古老的银溪两岸弥散,久久不息。 读郑愁予的人与诗 郑愁予先生在演唱新疆名歌。寒山 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