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阴影 阴影
第00005版: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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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脂婆姨与现代延安
夜夜梆声入梦阑
树老了
眼睛落在地上
三尺白绫飘到今
最后的长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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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1月14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最后的长衫
2015-11-14

    最后的长衫

    ■侯山河

    前塘是我的老家。乐清湾畔一个海边村庄。有山地,农田,海塗,海。四五百烟灶,两三千人丁。俗语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们的先辈吃山,也吃海。前塘村名下还有自然村,小地名有:南山、前塘、小崧、外岭。像我们的南山,又分里厂、外厂、新屋、路头街、垟心、五份头等。我就出生在南山。清至民国,前塘属十五都;解放后,由南岳管辖;现在临港港区开发,又归到虹桥镇。虹桥自古就是中心市镇,也算名至实归了。

    跟很多浙南乡村一样,前塘至今仍遗留有地主院落。地主本是富有阶层,在那个年代,谁摊上这头衔,总要倒霉的。地主的妻子叫地主婆,儿子叫地主儿,地主本人就被辱称地主老贼。地主的屋,也就相当于员外的屋了,叫府份。

    前塘也不下三五处这样的府份。前院有车门,也就是大院的台门,两进,两退,两轩放檐,有楼有廊;后院有水门,水门围墙里,往往有个小花园。像这样的府份,在前塘,首推“东京屋”。土改时曾是乡政府驻地,后人便称“乡里”。然后是“五份头”,“门前新屋”、“后边屋”。南山冈下的南山,称得上“府份”的,也就是我爷爷与一族兄合居的“新屋”了。

    东京在我村近半世纪都有名,东京娘更有名。一个女人如若过得很幸福,在我们的前塘,会被说成:嗨,你真爽,东京娘一样。东京娘我们没见过,她成幸福的代名词,成了一句流传下的俗语。我只知道那道堆塑有龙凤鱼虫,大台门上高悬“紫气东来”字眼的大院子是她家的。东京姓连,年轻时在温州邮电部门干差使,解放前夕逃亡台湾。其弟弟金林,会赌,解放后死在海里。这么一个大宅院,死的死,逃的逃,改嫁的改嫁,田产被土改了,院宅被分了,就孤零零留下东京娘。吃食堂年代,东京娘被饿死,死以前胸口还有两口气,被贫下中农装入棺材。上半生的享福,下半生的苦,也只有地下的东京娘知道。而如今的下辈们仍然这样羡慕:你呀,东京娘一样。而东京娘人去楼空,空留着台门上方的“紫气东来”。

    “五份头”的连老太爷生五个儿子,分成五份,便是“五份头”了。五份头四门,北门仍有“吾爱吾庐”的匾牌。是前塘保存最完好的古建筑了。也是最具乡村村落风光的一座院落。五份头三面有小河环绕,河岸上有苜菽、紫云英连片,如今的旧院墙上霹雳丛生,墙边桑榆瓜架,仍留民国韵味。

    我的爷爷摊上地主这个份额,全因为有个清末举人出身的舅公。舅公吴万里,南岳杏湾人,当过几任知府,官僚也地主。沾着这亲,牵带着也顺理成章。至于“府份”,跟东京屋跟五份头比,大巫见小巫。一半族人的,一半才我爷爷的。九十年代火烧了一半,去年拆了一半,如今族人们在旧迹上建起钢筋水泥的楼房。

    而“门前新屋”被大火也烧了。青石炮楼也早拆了。前塘有两座炮楼,一座在“乡里”,就是东京家的院子里,有瞭望孔,有枪眼,解放后陈庄清家住着;另一座,就是在“门前新屋”,当过大队楼,让看守山林的光棍连作霖住着。前塘炮楼的消失我觉得惋惜,连张照片都没有。炮楼防盗,防匪,防要闹事的刁民。东南沿海,历代有日本来的倭寇,近海来的海贼。炮楼象征一个村的财富,也是一个村势力的象征,权力的象征。

    这些穿长衫,甩辫子,居住在屋子里的旧达人,旧势力,都已远去。土改,吃食堂,文革,那些在炮台楼上风云一时的革命干部,发号施令的声音也已远去。

    一个村庄的工业化,现代化,城市化,无可非议。但同时要面对一个几百年的村庄的终结与消亡,东京屋,五份头,这些幸存下来的浙南旧建筑、旧院落、旧古迹,已成为前塘村最后的辫子,最后的长衫,会在不久的时日,在临港码头轰隆隆的剃刀下,被剪去,粉碎,而消亡;前塘要新生,前塘也要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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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清日报 文笔 00005 最后的长衫 2015-11-14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