崭露头角
乍一看,赵佰辉根本不像个画家,身上没有一点文艺范,倒像是个在城市某个角落干活的农民工,而通常来说,画家和搞音乐的都是最有文艺范的一群人。与他呆在一起,如果你不说点什么,他大概也不会主动说什么,只是静静在一边坐着。你讲话时,他安静地看着你。与他对话时,他的神情是专注的,清澈的,但眼光中又有一种飘忽的东西在游离。好像他的另一半还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世界中。
与他在一起,除了与他说画画,真不知道还能谈些什么。
8月12日,在虹桥的新市书社,谈到这次他入选美展的油画作品《城之殇》,他说:“可能也是偶然和运气吧,这是我第一次入选省美术展,不过我感觉没有什么特别。”
这是一幅规格较大的油画,高1.4米,宽1.2米,反映的是叙利亚战争中城市某街道被炸毁的一个场景。为了表现那种城市废墟的沧桑感和破碎感,赵佰辉采用丙烯和油画结合的画法,并且用画笔在画面上制造出一些割痕,从而使视觉效果更加强烈。
说到为什么要画这样的一幅画,赵佰辉说,一个画家要画某一幅画,有时会仅仅来源于某种情绪的冲动,很简单的,并没有外人想像得先要经过那么多的理性思考,往往是看中一个东西,符合自己的想法,然后就去画了;很多时候,往往是因为物质外在的形态或者色彩的吸引力,可以说创作的动因很直接和感性。
“之前我看了一些叙利亚战争的资料和图片,觉得这个题材符合我的胃口,适合自己的一些画画手法和情感;我这几年对画建筑物很有兴趣,画了不少这方面的画。”他淡淡地说。
今年37岁的赵佰辉从小学时就开始画画,学油画从17岁开始,差不多也有了近二十年的画龄,但在三年多前,乐清的同行基本上没人知道他。
2011年初,在朋友的鼓动和帮助下,他在乐清市文化馆展厅举办了第一次个人画展,才让大家了解了他。在这次“处女秀”中,他的油画受到同行和普通市民的喜爱,并且有人一口气买了他5幅画,这给低调得有点过分的他注入了一些信心,开始拿出一些画参加省内的各种画展,得到专业人士的好评。
其中《城市边缘》获温州市第二届视觉艺术大展金奖,获省群星视觉艺术展银奖;《虹桥旧韵》获浙江省第二届视觉艺术创作群体优秀作品展铜奖;《警世废墟,切尔诺贝利》入选浙江风格,时代丹青作品展,等等。
于是这次的入选省内最重要的美术大展,显得水到渠成。但赵佰辉还是老样子,好像这只是被树上的一张树叶偶然砸中,他看一眼,便扔掉了,继续走他的路。
画痴趣史
赵佰辉的老家在虹桥镇的水坑村,靠近南岳的方向。他是个农家子弟,却从小喜欢画画。据他的母亲说,赵佰辉在三四岁时,就喜欢拿着树枝和石子在地上涂鸦大半天,上小学时,更是经常看到什么就画什么,这些随手画在作业本、课本和试卷上的“大作”,让个别老师很恼火,没少批评他。但也有老师和同学对他的画,很赞赏。
初中毕业后,赵佰辉一心想去杭州学画画,但那时他的家里经济不好,家里希望他能学一门手艺谋生。赵佰辉的父亲是做皮革生意的,于是把他送到温州附近的一家皮革厂当学徒,想等他学会手艺后回家开个皮革作坊。赵佰辉对制皮革着实不感兴趣,几个月就回来了。家里人又把他送到济南亲戚处,学做生意,但他还是呆不住,最后又回家了。这一年他17岁。
他还是想学画画,家里人拿他没办法,说:“那你去找个老师吧。”
估计家里人是想让他去碰一碰“墙壁”,然后知难而退。不料,还真让他找着了。
赵佰辉说:“我当时想,广告公司里应该有画画的吧,就打电话给当时虹桥一家比较有名的广告公司。”凑巧的是,当时这家公司有个从南京艺术学院毕业的外地画家张同明,听说有个小年轻要学画画,很好奇。就在电话中对赵佰辉说,你拿几张画给我看看吧。
赵佰辉很高兴,拿了几自己从书里临摹的素描,来到广告公司。张同时看了后说:“行,你跟我学画画吧。”
就这样,也不用交学费,赵佰辉跟张老师学了两年的油画。“赵老师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他后来去了一家乐清的广告公司,我也跟过来了,和他生活在一起。”他说。
在这之前,赵佰辉可以说是“瞎画”的,两年时间,让他打下了较好的油画基本功。
“主要是学会了画画的观察方法和对色彩的理解。”赵佰辉解释说,在这之前他如果画一个啤酒瓶,会画得很绿,通过张老师的手把手教,他知道了“绿”只是物体“酒瓶”的固有色,但物体在视觉里呈现的色彩,会受到光线和周围环境的影响,画画时要综合考虑这三方面的因素才行。
“因此,在同一地方,同一物体,同一观察角度,在不同的时间,画出来的东西应该是不一样的。”他说。
赵佰辉说,这一印象派的油画观点和方法,虽然当代的表现主义或其他现代派画家,不一定遵循,但对于一个学画者来说,是必须学会的重要基本功。
1997年,赵佰辉在杂志上看到北京颐和园有个艺术家群体,汇聚了一些来自全国的才俊,于是他决定也去北京闯一闯,当北漂。当他来到北京,才知道这个群体已解散了。
无奈之下,他转悠到中国美术馆,那几天正好有不少西方的画展,有一个德国收藏家的印象派画展,还是毕加索、卢西安·弗洛伊德等西方现代派的画展,让赵佰辉大开眼界。
他被迷住了,在美术馆看了好几天。除了张老师,他与其他美术界的人也没有什么交往,在北京也没去处,看完画展,他只好“打道回府”了。
迷上写生
回来后,他开始尝试现代派的画法,热衷于画变形的人物和物体。
“这当然很幼稚。”多年之后,他这样评价那一段时间的疯狂。
这时,他也老大不小了,总得赚点钱,养活自己。因此,在这期间,他四处打工谋生,在超市干过售货员,在虹桥和乐清的几所学校当过美术代课老师,还给幼儿园画过墙绘,教过小孩画画。他自己倒没觉得怎么,但村里人对他的评价可是不好的。如果有那家小孩要学画画,就有人拿赵佰辉当“反面教材”,一句话:不务正业。
可以说,赵佰辉度过了一段相当艰难的日子。他也有朋友、亲戚做生意成功的,想拉他一把,但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能画画更重要。
2006年,他迎来了画画生涯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夏天的某一天,一个在广州美院进修的虹桥青年画家朱乐峰,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佰辉,我们一起到户外写生吧。”
赵佰辉之前认识朱乐峰,但他是一个不会交际的人,也就是认识而已。
一个暑假的写生下来,赵佰辉发现大自然中可以画的东西真是太多了。“以前我画的都是自己脑子里想的东西,这时我直接向自然学习。”他说。
赵佰辉说:“以前我很喜欢现代派绘画,总想画出非常具有现代语言的油画作品。事实证明我是失败的。因为我缺少生活的体验和与自然亲密的接触。我们必须意识到,艺术创作并不在于是否想出一个神奇的主意,艺术家不是发明家,好的作品靠的是它传达的视觉魅力以及审美感受。我想一个画家想获得这种驾驭能力,写生是最有效的途径。”
几年前在一次写生活动中,一位年轻的美院教师跟赵佰辉说:她画不了写生,她是画现代派的。“我可以想象一位不会写生的画家她的作品水准。具象绘画更要注重写生,如果不会写生,作品必然会失去灵性。”他说。
赵佰辉还引用著名画家杨飞云老师的一句话说:“写生是一个艺术家必须坚守的本分,是亲近自然、体验生命、锤炼画艺的最佳方式,是画家用笔和心灵直接触摸生命本源的有效途径。……脱离自然的画家会渴死在泉水旁。”
“我想我与写生的偶遇为我开辟了一条通向艺术圣殿的光明之道。”
赵佰辉常常把写生比作谈恋爱, 因为写生能全面调动他的情绪。面对写生对象, 首先要讲的是感觉,有感觉才有交流,才会有作画的欲望,否则就显生硬。没有味道也没有激情,很难画出好作品。
他认为自己是非常感性的人,喜欢用一种非常直接的方式去作画,让每一笔都带着欢愉的情感。他特别享受油画笔在画布上拖动时所发出的愉悦声响,那种美妙感觉,旁人无法体会。自然物象为艺术家的创作提供无数种可能性,每次面对都是一种挑战,有重生的欢愉也有胎死腹中的悲凄。他说,这也许正是写生的最大乐趣所在吧。
上下求索
在迷上写生的这段时间,赵佰辉已经结婚了,每天出去,经常一身油彩和不修边幅回来,在家里吃饭、休息时,还把很多油彩涂上电饭煲和家具上,好在他的妻子很宽容他,不与他计较。不过,他的这一形象倒经常成了好朋友开玩笑的话题。
大约有四年的时间,赵佰辉一有空闲就出去写生,足迹踏遍了乐清的山山水水,画了600多幅的风景油画。用朋友的话说,真是画疯了。
四年下来,他对油画的理解大大提高了一步,有朋友看他的画已有自己的风格和特色,就鼓动他办个画展,于是有了第一次的画展。那个买了他5幅画的人,赵佰辉也不认识,只知道他是个啤酒经销商。此人在看了赵佰辉的画后,与其他参观者聊天,知道了赵佰辉是个基本靠自学的画家,大为惊奇。“自学都能画这么好。”他说。下午,他又跑过来,一口气买了5幅画。这一回轮到赵佰辉大吃一惊。
赵佰辉也不知道自己的画应该卖多少钱,最后是朋友帮他确定了价格。
也就是在这次画展上,很多乐清的画家才知道虹桥有个“画痴”赵佰辉。通过媒体的报道,社会上也有人慢慢了解他,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来买他的画。从这时起,他家庭的经济情况才慢慢改观。他的几位要好朋友都为他高兴。
去年底,在朋友的帮助下,赵佰辉再举办了一次画展,展出油画40幅,几天内便卖掉了30幅,来买他画作的有不少是各地美术圈中的人士。这在乐清的油画界还是比较少见的现象。
虽然赵佰辉现在还年轻,但他对自己的画画生涯有一种别人体会不到的紧迫感,他说:“时间过得很快,一个人生命力、创造力最旺盛的阶段,除去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所占用的时间,其实真正能画画的时间是不多的。”
而这也是他之所以那么投入地画画的原因之一。
他还说,一个人的欲望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所以他不追求自己的画画一定要达到什么标准,而在创作每一幅画时,获得的快乐和充实感才是最重要的。
赵佰辉现在还保持着那种独来独往的个性,依然钟情于写生。
他说:“没有写生也许就没有油画这门独特艺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许多人往往把写生画当成“习作”或者只把写生作品当成油画艺术的附属品,这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误会。因为艺术行为其结果只有诞生作品,带有情感和创造性的写生就是创作,有其作品的完整性。我们可以看看影响中国大批画家的英国艺术大师卢西安·弗洛伊德,他的作品几乎都是直接面对模特写生,其艺术成就是世界有目共睹的。甚至可以说是写生成就了弗洛伊德。可以这么说,没有写生也就没有对世界美术产生巨大影响的印象派艺术,其那直接面对外光的写生,美奂绝轮。”
当然,他也不会仅把画画停留在写生的阶段,而开始让画笔凝集在一些有特定主旨的专题上面。近年来,他喜欢画建筑物,尤其是南方的民居和水乡。在他的画笔下,这些画面是时而宁静而忧郁,而时带着故土的温暖,让人过目不忘,让人回味无穷。
随着的画风越来越成熟,赵佰辉说,现在他对地上的废弃物、家中零乱的什物或某个角落,农村地上的几个随意摆放的箩筐等等,常人认为没有美感的场景很有兴趣。
显然,他的画笔已触及到生活的深处,要在别人不注意的地方寻找艺术的灵感和突破。
注:另一位入选浙江省第十三届美术作品展的乐清画家为王建勤(王聪)。
赵佰辉:一天不画手就痒
五年一届的浙江省美术作品展览,是我省规模最大的综合性美术展览。自上世纪五十年代首届美展以来,省美展记录着一个时代美术演进,催生了大批优秀的美术家和美术作品,逐步奠定了浙江美术在全国的领先地位。在不久前举行的今年浙江省第十三届美术作品展上,乐清有两位画家的作品入选,其中一位就是素有“画痴”之称的虹桥人赵佰辉。
■记者 黄崇森 文/摄
《城之殇》
《虹桥旧韵》
《城市边缘》
《故园》
《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