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背后

    ■徐苗苗

    从小到大，父亲总是走在我的前面，我总是走在他的背后。小时候他是高大的，不知为什么现在的他矮小了下来，可是父亲他总是走在前面。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我总是没能跟上他的脚步，总是小步跑地跟着，有时跟不着，就要被他远远地甩下。他像是一个奔跑者，忙忙碌碌地生活着。

    我只是这么静静地跟着，无论去哪里，父亲总愿意走在最前头，他总是不会回头，但是嘴上又不停地叫我快点前进。总会发生着这样一件事情，我迈开不耐烦的步伐跟随他，他却又加快脚步。远远地他又不见了，我停下了，在原地生气地大叫着，而他只会停在远远的地方等着远远的我自己走去。

    不过，我还是愿意这么跟着，在他所遮挡着的阴影里，在他的庇护下面成长。长大了，发现他所能遮蔽的一点点变小，阳光所带来的刺眼，穿透了他的身躯，他看起来变得突然渺小了许多许多。大千世界，好似一块巨大的画幅，在我眼前展开着，他的身影也渐渐地，从画幅的全部，变成了边边角角。

    不愿相信，他变成景色的事实，我仍旧常常去偷偷证明他还是我的世界的全部。

    他走在我的前头，他可是永远强壮的爸爸，他可是永远撑着天的爸爸呢。我偷偷让他走得比我快，在我前面，等着我。他可是最厉害的爸爸呢，无论去到哪里他都会在最前头，他会为我挡着风雨，却任凭我娇气。他是为我吃尽苦头，却送给我所有用彩虹做的糖，用星星做的枕头的人。

    看着他的身影，我的眼前瞬间闪过了朱自清《背影》里面的父亲，小黑帽子，大黑褂，颤颤巍巍地爬上月台的父亲。小时候第一次读时，我在心里暗暗责怪了朱自清，为什么不上前去扶父亲一把呢？他为什么只是默默地在背后看着流流泪？突然间，那种深刻的体会涌上了心头，他也许想让父亲还有能为孩子做些什么的感觉吧。

    我也想留在父亲的背影中，走在他的背后，落在他的脚印里，做他亲手播下的种子，做他亲手耕耘的田畦，做他亲自落下的汗水，活在永远有他的世界里。但是，我却逐渐长大，他在岁月的蹉跎之中失去了遮挡的力量。我想，我有和朱自清一样的心情，但是我不会和朱自清一样，我不会永远走在背后，我会长大，我会顶天立地，我会为他撑住天地，我会让他跟不上我，却一直在前方等候。

    他的旧照，被困在了黑白镜框之中，他的青春，却完全融入了我的体内。他给我的，不单单是他的外表，还给了我他的整个青春，整个后半生。我要从他的身后，走到他的面前，不要等到他真的拥有白发，不要等到他真的有了皱纹，不要等到他真的颤颤巍巍，趁现在的我还可以和他一起观赏，趁他还有尚未完全远去的青春年华。

    爸爸，请你走在我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