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悟在喧嚣之外

    炽热的沙尘摩挲着我的灵盖，它削去了我浮躁的发丝。那执著的有些愚钝的行者啊！你可曾想过放弃那大漠深处无尽的宝藏？换个方向、换个心境。待你蓦然回首，面对的将是律动的浪涛与宁静的礁石。

    防盗门扬起冷峻的霜风，切削过我的面庞。那凄神寒骨的撕心裂肺的剧痛之后，我瘫坐在冷若冰霜的地面上。去吧！我的父亲。去吧！我的自由。此刻，我钻出牢笼，又被拴上枷锁。

    父亲与我决裂了。导火索正是一个字――宅。父亲认为在我这个年龄就该去行走名山大川，增长阅历。可上天偏偏给他安排了一个好静的儿子。于是引线点燃，它爆炸在儿子第一次逆反的那天、那刻、那一瞬。

    正如铺天盖地的沙暴，我已经被那挥飞、污浊的愤怒迷蒙了双眼。深深地吸一口弥散着火药味的空气，而后用丹田中的不知名的邪火将其熔炼，煅为那久违地、畅快地一捶。

    重举命中在父亲书架上，同样沉重的反作作用力以及劈头盖脸的书雨，使我略微清醒了几分。这，是真的我吗？一个声音说：“做你认为对的，追逐你想要的，这有错吗？”另一个声音说：“为了你所爱的人，所为你做的一切，去想想吧！”

    迟疑之间，我扬起盛满混沌的头颅，长叹一声。那精工雕饰的架顶，突兀地残余着一册封皮脱落的老书。细看之下，依稀辨认出青墨色的书名——《低吟的荒野》。

    和着那艰涩挪步的时光，我翻开第一页。猛然发现它并不是被岁月腐蚀，而是被父亲爱抚了一遍又一遍，好似看见一位行者的传奇。

    抛开红尘的一切，他背对尘嚣，安家大洋一隅。那被他戏称作“水手舱”的铁皮屋子中，他在寂寥中记录下这碧海、蓝天、鸥言、鱼语的长诗。黎明有海雾相伴，晨起与水鸟游戏，午后同浪涛对奕，黄昏和水族共席。

    噢，这就是父亲如此向往外界的原因吗？猛然想起此次父亲出行的终点即是一处海滨。下一页又是一个新的篇章。

    在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中，静谧和顺的大海有时也会向他的子民扬起暴风雨般的三叉戟。它将那礁岩上的一切生机自私地吞入腹中、销声匿迹。然而那行者并不畏惧，他说大海在暴风雨后才是最动人的。风暴中，用狂怒的浪涛洗濯着礁石内部的戾气，只有如此，大洋方能归于通透、洁净。深呼吸，打开水手舱的门，让自然熄灭躁动的心火，归之平静。而后，去深思、去领悟那自然的哲理：静，是美丽的；动，更新了静中的浊气。当静动合一，这世界方才得以运转……

    轻抚灵盖上的斑秃，我笑了。有些东西一味寻求，仅会一败涂地。这时需要去换一种方式，换一要路径。静而敏锐的，动而刚勇的，都无所谓。在那之前，先拭去障目的浮躁，远离心灵表面的喧嚣。在自然的催化下，自清自己，也看清前路。想到此处，我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行者终于到了希望的大海，他改变的不只是方向，也同样是一种心境。自然之中，喧嚣之外所悟，了然心知。 ■屠晨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