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电影院：曾经的优雅与繁荣

    ■郑亚洪 文/摄

    我在一个阴雨天里走进了西门电影院。事先毫无准备，我只是去下西门，经过了电影院，居然进去了！没人拦我，盘查我，要看我的票。那位为难了很多电影迷的查票胖子不在人间了！可我心虚得怦怦直跳，担心有人朝向我喊：你哪里的！逝去多年的声音隐隐响着。我从两扇虚合着的铁门中缝里进去了。抬头见它曾经的优雅与繁荣：“电”字形建筑，将当初优雅的影院包容在渐渐衰落下去的西门破旧房屋里，左右两棵松柏，各有一道外置楼梯通往电影院人口。迎向正面的电影院由许多扇玻璃窗构成，保证大厅里有足够采光，左边墙上嵌着“乐清电影院”几个红色大字，在当初这是何等的诱惑力，我的儿童与少年“艺术教育”全在乡村露天电影院与城关两座影院里发生，多年后随录像厅与家庭影院出现，电影院自动退场，经过多年风雨，红色油漆褪了色。三个进口门，推拉式把手，我推开一扇门，进入了电影院。一九九九年看完最后一场电影《安娜·卡列尼娜》后再也没有机会去西门电影院了，十五年后，我再次走进西门电影院。我推开当中玻璃门，进入大厅的一霎那，逝去的时光又回来了，这里没怎么变化，跟十五年前看完电影退场时一模样：底层两个进口，左单右双，四根黑色方形柱子托举，两边依然是“之”字形楼梯，工工整整，水磨地板，扶手用暗红色油漆涂抹，带有强烈的八十年代气息。我推开双号门，居然没有上锁！在我将手放在把手上时，犹豫了片刻，我的犹豫来自两扇漆黑的门，我不知道走进电影院后会发生什么，我的犹豫更多来自于从前禁锢在电影院里恐惧与颤栗。电影院里黑咕隆咚，一排排座椅像死去的人，借助门后的光看清了猩红的座椅套，猩红更加剧了恐怖。潮湿的、地狱般的西门电影院。我急促地呼吸着，心里咒骂着。雨水滴滴嗒嗒从厅院上方漏下来，这是个漏水的电影院！电影院里滴着雨水，十几年前电影里的情景就发生在眼前。我飞速地朝放映机位置上望了望，可那堵白墙上只有个骷髅一样的洞眼，从前电影就是从这里射出来的——它的白花花的强光从洞眼里穿透了观众席抵达银幕布！我从左边的一个出口走出，好像从一个魔窟里逃出。过去每逢电影中场换片休息，大伙儿就从这扇门出来，上个厕所或什么的。最要命的等待是片还在另一家电影厅里放映，要派人飞去取片，一时间整个电影院里的人挤作一团，讨论刚刚放映过的电影场景，灵通人士嘴里蹦出个“片”的命运，他的每一个新鲜词成为大伙“围剿”的对象。从后门台阶上下来，女厕所就在边上，入门的墙壁上挂有一副女士头像的镜框，下面写着一个红色的“女”，用白粉标示成一个小圆圈。电影院外墙只在很高的地方开有几扇小窗户，我不敢停留长久，再次穿过电影院，直接从二楼上去，楼梯上贴有旧电影《红磨坊》海报，尼克·基德曼将鼻子贴在伊万·麦戈雷格鼻子上，两人脸颊下有一架光鲜的风车。上到最高层，楼梯口顶到的墙上贴有列宁标语：“在一切艺术中，电影对于我们是最重要的。”他们为了强调一门艺术，可以反复说上百次同样的话。是的。此刻，再见，列宁。再见，西门电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