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 口

    ■倪蓉棣

    杨冠英爬上竹梯，借用各种工具，将一个摄像头牢牢地固定在巷口右侧的粉墙上。

    她的举动立即赢得了邻居们的支持。

    的确，太气人了，这个巷口的右侧墙旮旯，它简直成了露天小便处，每天总有一些臭男人站在这里小便，臭气烘烘，害得附近的人家整天不敢开窗户。大家曾在粉墙上写过诸如“严禁在此小便”、“在此小便者缺德”等恶语，但没用，这里情况依然如故。

    现在，杨冠英给墙上安装了摄像头，这一招就厉害了。

    大家无不叫好。

    但杨冠英红了脸，告诉大家，这是空城计，是她丈夫赵杰出的主意——那个摄像头是报废品，而且，它底端的红色皮线，线头根本没接上电源和监视器，就断在了墙内。

    赵杰是城西街道市场管理处副主任，是个有名的酒糊涂，他竟想出这个歪主意，大家都乐得哈哈大笑。

    大家纷纷建议，让杨冠英再给墙上写几个字。

    有人还送来了毛笔和红漆罐子。

    “写什么呢？”杨冠英问大家。

    “你就写：小心墙上摄像机，拍下你的大公鸡！”小青年阿斌大声喊。

    大家哄的一声笑了。

    杨冠英也笑了。她说：“‘大公鸡’这三个字用在这里太恶俗，不文明，最好改一下。”

    “听……听我的，”杨冠英十岁的儿子东东忽然冒了出来，他胀着脸，急急地喊道，“就改作：小心墙上摄像机，拍下你的鬼东西！”

    大家又哄的一声笑了。

    “不过，请男同志们别见怪，”杨冠英笑笑说，“依我看，还是把‘鬼东西’改作‘臭东西’为好。”

    大家哈哈大笑，齐声叫好。

    杨冠英说：“我字写得不好，还是请谁来写吧。”

    “别客气了，你是中学教师，谁不知道你写得一手好字呢。再说，这又不是书法展览，字写出来，大家能看清楚就是了。”小青年阿斌说。

    “我看，还是叫我爸爸来写，他字写得特别有劲。”东东嚷道。

    “你爸爸整天只知道喝酒，现在到哪儿去找他？”杨冠英盯了他一眼。

    东东不吱声了。

    “算了，我献丑了。”杨冠英接过毛笔和红漆罐子，随即伸展开身手，一笔一划，在粉墙上端端正正地写下了十四个大字：小心头上摄像机，拍下你的臭东西！

    果然，这一招很灵验，接连三天，巷口太平无事，再没发现小便者的身影。大家感到很高兴，碰见杨冠英，总爱翘起大拇指说：“你做得好啊！”

    杨冠英自然也很高兴，但她总是说：“不一定呢，我们再等着看看吧。”

    不出所料，第五天过去，大家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又发生了——早晨，经过巷口，人们分明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臭气，显然，又有人在那个墙旮旯小便了！

    大家坐不住了，一片咒骂声。

    杨冠英显得很激动，胀着脸，高声嚷道：“我们不来真的不行了。这样吧，夜里发现目标，大家都打开窗户，大声喊，用手电照，轰他滚蛋！”

    “好，就这么办！”大家齐声响应。

    果然，当天夜里十一点许，正当杨冠英恼恨的时候——丈夫晚上出去喝酒，现在还未回家呢——突然，楼外一片呐喊声，她连忙推开窗户。

    她的窗户正对着巷口那个墙旮旯。现在，那个墙旮旯，已被紊乱的手电光束照得如同白昼，而那里，分明站着一个人—— 一个双手扶着墙、面朝墙壁的臭男人！这个臭男人似乎在呕吐，身子在剧烈抽搐，恶心死了！

    杨冠英气愤不已，也拧亮了手中的电筒。

    电筒刚充了电，光束很强，它像一把利剑，直穿出去。正在这时，那个臭男人忽然转过身来，于是，轰的一声，光束便刺穿了他的脸！杨冠英刚想呐喊，但张开的嘴巴蓦地僵住了，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与此同时，楼外的呐喊声陡地消失了，而那些紊乱的手电光束也随之消失了。

    杨冠英拉着儿子，当夜去了娘家。

    杨冠英还大病了一场。

    两个月之后，杨冠英忽然从报纸上获悉：

    她家近日被市平安创建办公室评为平安创建先进家庭。其先进事迹为：她和丈夫紧密配合，在所在小区的巷口，自费安装了一个摄像头，自此，震慑了犯罪分子，小区内外抢劫、抢夺和盗窃等案件发生率明显下降，而居民安全感上升，对此社会各界纷纷给予好评。

    “嘁！”杨冠英哭笑不得，啐了一口，把报纸给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