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W enbi 害怕你离开 ■吴百川 我曾写过一篇日记名为《七月星》,大抵是说父母已老,但他们无论如何也应有八十高寿,人生十二月,他们还只算是七月初的星星罢了。不巧被多管闲事的同桌看见了,他很惊讶地看着我,说男人四十正值壮年,哪里老了。四十岁,是壮年吗?我看到父母的面容不算憔悴也已沧桑了吧,他们甚至已不复五年前的精力了。孔子说四十是不惑之年,但我觉得它更应该是人生的一道大关,跨过了它,你就开始颓然地衰老了。 我会时常与你回忆你年轻时的故事,那时你仍把青春演绎得格外热烈。你是一名教师,而我觉得一名教师的衰老,和她的学生密切相关。五六年前吧,你还未选调到我的家乡,每天早上都要挤半个多小时的公交到另一个镇子上去上课,晚上却能把所有作业、杂务都在那边处理好,并备完课,再挤半个多小时的公交,于晚上七点前到家。你说那时因为有青春的无限精力,从未觉得累。而如今,你在自己的家乡教书,来回方便,却累得苦不堪言,常忙到深夜。是因你现在教的这个班上的学生异常调皮有个性吗?其实我觉得,真正原因是你已经衰老了吧,虽然没有人愿意承认。我一直反对你教小学,小学一届六年,等你教完一届,你会发现自己一下子老去了六年光阴。我不要你老得那么快,我害怕你离开我。 去年暑假,我与你一同去厦门旅行。没有浪漫细胞的父亲不喜欢旅行,所以他很少有陪伴你出行过。于是剩下我陪你去你一直向往的城市,纪念你即将逝去的一点不剩的青春。那次旅行让我第一次有了一种叫做“安全”的概念。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在异乡独处四天,其实是比较危险的一件事。我开始胡思乱想,可能遭遇抢劫、绑架什么的。 我们在到厦门的第二天下午,决定去一个叫做“怪坡”的地方。没有可以直达“怪坡”的公交车,我们只好坐车穿过一片荒凉的大山(其实是植物园)再往回走。这里行人稀少,静穆到让人害怕。在穿过寂寂大山的宽阔却少有行人的公路走了好久,到了所谓的“怪坡”。一看就让人大失所望,分明一个小小的土坡,有几个坏人模样的商人骑着几辆自行车聚在那里。他们说所谓怪坡,就是一种幻觉,只有用自行车来体验才能悟得其“怪”。上坡时不需用力可以自动上去,下坡时不费力蹬就下不来。听着很神奇,但他们却报出了一个敲诈般的租车价钱,你当即拒绝,带着我返回。我们一边嘲弄着那不值得的天价,一边在他们的挽留声、劝告声、谩骂声中离去。走出一段路程后,我无意一回头,却看见那个为首的商贩一脸恶意,带领着其余商人,蹬着自行车朝我们追过来!天哪,这大山里,寂寥无人,却被一群恶人盯上,我惊慌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也一脸悚然。我们一句话也不说,快步走了起来,也不敢回头望,到最后实在害怕,索性跑了起来。直到回到那个繁华的城市,才敢歇一歇,万幸,什么事也没发生。 那天晚上,我们租自行车在环岛路上骑行。周围夜色笼罩,但却人来人往,灯火辉煌,倒不觉得害怕。你骑得很慢,我骑在前面,常常要停下来等你。我想起下午的事,很担心你遇到危险。你不停地抱怨自己眼睛不好,到晚上什么也看不清楚,叫我只管自己跑到前面去,不要管你。那一刻,我的心里很难受。为什么,当我长大了,当我觉得自己有力量了,你却开始衰老了,开始无力了。我本来就不可能把你丢在后面只管自己走。我还是决定边停边骑,让你骑在我的前方慢慢前行。我愿意等待你,只要你能时时守在我的视野之中我就安心。我静静地看着你穿着白色衬衣、蓝底白斑点裙子的背影,想装得孩子气故意扎两条马尾。我看着看着,只是莫名地想哭。眼前这个已不再年轻的女人,竟是生我并养我十几年的女人。你开始衰老,你在我身边也开始衬得小,你变得像个孩子一样,需要我等你,担心你,害怕你遇到危险。我想我要是把你落在后面,你遇到危险,被绑架了我怎么办?你离开我而去,我怎么办?于是,我要让你静静地行在我的前方,让我时时可以看见你,如果在无人保护的异地遇到危险,我可以想怎样保护你,而我,也要好好守护你,我只是,害怕你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