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分钟的航程

    他等了父亲66年

    ■记者 刘荣燕

    今天，66岁的芙蓉镇海口村村民蔡修荣，将前晚从台湾带回的父亲（1995年过世）骨灰与去世已20年的母亲合葬在一起。蔡修荣说，此生他不会再有遗憾。

    1948年，蔡修荣6个月大，与父亲离别，直到如今将父亲的骨灰迎回老家。蔡修荣说：“从台湾到温州，飞机只飞了49分钟。”但这49分钟的航程，他等了整整66年。

    隔海相望的思念

    昨日上午，记者来到蔡修荣家中，蔡家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一些远房亲戚也闻讯而来。看到蔡修荣正拿着从台湾带回的父亲生前的老照片，亲友们好奇地问：“哪位是你父亲?”

    “喏，就是中间这位。”

    “仔细看看，真的挺像。”

    “这些照片给我们也看看。”一些村民也挤身过来。

    “这次的丧事也是我家的喜事，父亲与母亲终于团圆。亲戚朋友、全村的人都为我感到高兴。”蔡修荣说。

    据了解，蔡修荣的父亲蔡勇生于1924年，少有抱负，属进步青年，南京气象学校毕业后，供职于南京空军气象队任测候士。蔡勇22岁时，蔡修荣的母亲作为随军家属来到南京，当时蔡修荣的母亲21岁。两年后，也就是1948年，蔡修荣出生。蔡修荣的太公见时局动荡，让蔡修荣的爷爷到南京接蔡修荣和其母亲回老家。

    “当时太公家境殷实，觉得我们在老家会生活得更好，但没想到，这次的离别竟是永别。”蔡修荣说到伤心事，眼角闪着泪花，声音也有些哽咽，摆摆手，极力抑制将要掉下的泪水，说:“此后，全家人一直关注战事的发展，后来父亲随部队退到福建一带。1949年，父亲以技术人员的身份被迁移到台湾。”

    这一去音讯全无，直到1964年的一天，蔡修荣的母亲听说邻村早年去台湾的村民有信寄回家，就前去打听情况，得知情况属实后，想写信询问蔡勇情况。

    “母亲小时候家庭经济条件比较好，读过5年书，字也写得不错，但她担心自己写得不好，就找到当时代写书信的一位先生。看到先生写好信，母亲觉得先生有些地方用词不当，决定还是自己写，母亲当时的信是写给邻村那个在台湾的村民。”蔡修荣说。

    令蔡修荣全家想不到的是，一个月后就收到蔡勇的亲笔信了。蔡修荣说父亲的信件、书籍在文革时期早已被烧毁，但他记得父亲写给母亲的信中称：十三四年了，想不到你们母子两人还为我苦守……

    接到信后，蔡修荣的母亲写了回信,称：这么些年没有音信，我对你也没有其他念想，最大的念想就是希望你能寄一张你在台湾的全家福……

    “当时我也不知道母亲的心情怎样，有人见信后，认为我母亲有水平，不明着问我父亲结婚了没，而是旁敲侧击地问。”蔡修荣说，父亲在回信中说：我就是我，现在形单影只，如果我到50岁时，还见不到你们母子，我就去当和尚……

    蔡修荣说，父母结婚是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年，彼此之间的牵挂却几十年没有断过。他的母亲没有再嫁，1992年因病离世；他的父亲没有再娶，1995年病逝。其间，两人因为时局不同而历经的生活磨难，旁人是难以体会的。因为有个在台湾的父亲，在过去的岁月里，蔡修荣说那种经历是没有经历过的人难以体会的，母亲要忍受羞辱，还要种田，拉扯他长大。母亲离世时，蔡修荣在北京经商，朋友问他挽联怎么写，蔡修荣答：“就写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吧。”

    “自从父亲去台湾后，我母亲经常以泪洗面，但她对父亲的心有句话可以形容‘玉可碎而不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蔡修荣说他的母亲是一位伟大的女人。

    漫长的归乡路程

    当时，蔡修荣父母之间的信件都是通过香港东区一姓王的人转发，每封信中，姓王的那个人在信中会问候，并注上“只谈家常，不谈其他”。

    “信件上谈的也都是家常琐事，但当时台湾当局与大陆之间形势比较紧张，因为信件来往频繁，父亲被台湾当局怀疑‘通共通大陆’而遭遇禁闭一个月，父亲由士官长降为最普通的士兵，被安排到淡水中正东路的一部队驻扎地。父亲原来颇有才艺，一下子遭遇突变，又孤身在那里，不会喝酒的他慢慢地开始学喝酒，并酗酒，导致酒精中毒，后来精神也失常了。

    “自从父亲到淡水的部队后，接下来的生活就与贫困连在一起，他也许是因为太潦倒了或担心增加家人的负担，不愿回家。”蔡修荣说，当时来探亲的远房亲戚也担心老家环境很差，也没有再勉强。而后来亲戚探亲后，对大陆的印象发生改观，当时中国正走上快速发展的道路。

    上世纪80年代开始，蔡修荣得益于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开始外出跑业务做生意，挣了不少钱，1985年建起了两间新房，1990年房子加至5层，后来装修时，房间都给父亲准备好了。“当时不少台湾人觉得大陆很差，说大陆蚊子很多，连蚊帐都没有。”看到家乡巨变的亲戚回台后多次动员蔡勇回家，但蔡勇一直不同意。

    “父亲可以来大陆，却因种种顾虑不来，而我们因为台湾未对大陆开放，无法去台湾接他。”蔡修荣谈及父亲，直叹惜“世事沧桑”。1995年，父亲去世后，他也曾多次想办法迎父亲骨灰回家，但因种种原因，未能实现。从去年开始，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让父亲的骨灰在家乡入土，但因无法证明他与父亲的父子关系而耽搁，“今年在台湾亲戚、芙蓉亲朋好友和相关部门的帮助下，终于办好手续，迎回了父亲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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