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加平 周作人的酒量不大,略喝下一百格阑姆(疑是gram,即“克”)的花雕,就立刻要“赤化”。鲁迅的酒量似乎好些,但也不多喝。他对萧红说,自己从来没喝醉过,主要是“小的时候,母亲常提到父亲喝了酒,脾气怎样坏,母亲说,长大了不要喝酒,不要像父亲那样”。(但是据曙天女士,即章衣萍夫人吴冕藻的日记,说鲁迅有一次和几个朋友喝醉了,竟举着拳头喊:“还有谁要决斗!”) 鲁迅的父亲是很能喝酒的,周作人说他每晚用花生米水果等下酒,且喝且谈天,至少要花费两小时。《鲁迅的故家》对此有比较详细的描述: 伯宜公的晚酌,坐在床前四仙桌的旁边。(中略)他总是单吃,因为要先喝酒,所以吃饭的时间不能和别人一致,平常吃酒开始的时候总是兴致很好,有时给小孩们讲故事,又把他下酒的水果分给一点吃,但是酒喝得多了,脸色渐变青白,话也少下去了,小孩便渐渐走散,因为他醉了就不大高兴。 用水果下酒,我这是第一次听说,原先以为是伯宜公的个人嗜好,或者绍兴地方的特例。稍后读《东坡志林》“别子开”条云: 子开将往河北,相度河宁。(中略)迟其北还,则又春矣,当为我置酒、蟹、山药、桃、杏,是时当复从公饮也。 那么北宋时节,中原一带,桃、杏已在下酒的菜单之列了。又想起《水浒传》或者《金瓶梅》里确实也有妇人整治些果品招待汉子饮酒的情节,可见是我疏陋了。 伯宜公所喝的酒,大约夏天多是白酒,别的时节则以黄酒为多。绍兴是出产黄酒的有名地方,不只做的时候有技巧,喝的时候也有讲究。比如一些好酒的人,认为倒出来喝才是正宗,筛出来就不大好吃了。再像喝酒用的碗,要浅而大,底有高足,不能用酒钟等。最主要的当然是酒的品类。我们现在的印象,绍兴黄酒的代表似乎是“状元红”、“花雕”,好像还有“女儿红”什么的,按周作人的说法,这些都只能算是外行人喜饮的品类。《泽泻集》有一篇题为《谈酒》的说: 能饮者多索竹叶青,通称“本色”。“元红”系状元红之略,则着色者,唯外行人喜饮之。在外省有所谓花雕者,唯本地酒店中却没有这样东西。相传昔时人家生女,则酿酒贮花雕(一种有花纹的酒坛)中,至女儿出嫁时用以饷客,但此风今已不存,嫁女时偶用花雕,也只临时买状元红充数,饮者不以为珍品。有些喝酒的人预备家酿,却有极好的,每年做醇酒若干坛,按次第埋园中,二十年后掘取,即每岁皆得饮二十年陈的老酒了。 倘若知堂先生所述不差,则我等又显疏陋了。 |